公東的教堂 @ 【台東之眼】

公東的教堂

「校長好！」同行的女性友人們熱情對著隔壁棟窗口邊的校長大打招呼，校長也走到窗台向我們揮手致意，我站在通往公東的教堂階梯上目睹這段小插曲。嚮往公東的教堂已久，我的一切動機源自一本書。

初來台東時，無意間於友人家翻閱到『海岸山脈的瑞士人』一書，認識了一群長年深耕台東的瑞士白冷外方傳教會，此書作者范毅舜先生在2013年初接續出版的『公東的教堂』，更深入揭開這群金髮碧眼的傳道士對後山台東的貢獻，儘管傳道士日漸凋零，精神卻永存台東，如同公東的教堂儘管受到921大地震的重創，在校友的出資奔走下延續了建築生命，讓世人從建築的角度再次見證「海岸山脈的一頁教育傳奇」註1。台東的土地很黏，從翩翩少年奉獻到白髮滄桑的瑞士白冷會士最清楚，公東高工的創辦人錫質平神父與多位傳道人，身後更埋葬於這塊早已視為家鄉的台東土地中。

公東的教堂用獨特的建築語彙，繼續訴說這段教育傳奇，在灰色清水模包圍下，我一階一階的感受這棟結合實習工廠（現改為辦公室）、宿舍與教堂，別具時代意義的複合式建築。同行一位高雄友人因尚未翻閱『公東的教堂』一書，對這棟稜角方正和普通教室大樓沒兩樣的公東教堂，明顯露出他的困惑，建於1958年的公東教堂當年走在時代尖端，跳脫一般人對教堂的印象，當時在台東不只是建築上的地標，更是技職體系的精神標竿。自書出版後，公東的教堂名氣扶搖直上，多數來台東的旅人都指名要「朝聖」這座台東最「新」的「舊」地標，但參觀位於校園內的公東教堂請先上學校官網預約，並由學校人員為參觀者解說導覽，這將是趟結合建築、宗教、教育、台東精神的深度之旅，一切都自踏上未經過多修飾的水泥階梯開始。

告別了跟我們打招呼的校長後，踏著階梯真正進入這棟柯比意式建築，公東教堂非柯比意大師之作，而是由當時年輕的瑞士建築師達興登所設計，採用當時掀起風潮的清水模建築形式，五十多個年頭後，雖有部分細節更動或因結構問題進行補強，原貌大致依舊，耐看無比。

迂迴而上四樓，教堂是此複合式建築的靈魂，若是沒看過書中內容的旅人，定很難想像倉庫般的白色大門竟是教堂入口，看過書的我雖然心中早有準備，仍震撼於此門的寬闊氣勢。使勁力氣向兩側推開沈重大門，門後隱藏的深邃空間令瞳孔瞬間放大，心卻瞬間沈靜，木製長椅一排排向窗光處延伸，靜靜地等待彌撒的信徒。身為天主教彌撒之用的公東教堂，一改歐洲天主教堂的雕樑畫棟，略顯幽暗的公東教堂內部極為簡潔，有哪一處地方比這裡更適合沈澱心靈呢？導覽人員對我們說，等會兒著名電視主持人李濤將再次造訪教堂，而他前一天就已來過。

盡頭窗光處，色澤深沈的祭壇襯著灰白色牆壁，沉穩肅穆，稍左處的鑄鐵基督像更是視覺焦點，並擺脫了垂頭釘於十字架的傳統形象。從建築到教堂內基督像、不對稱的空間設計、頭頂五片醒目的清水模屋樑，五十多年前絕對是前衛之作，一如范毅舜先生所言：「公東的教堂，最有趣的部份，就是在這信仰仍屬於稚嫩時期的台東，卻將西方同時期宗教建築風格、前衛藝術形式，甚至精神內涵，第一手引進呈現。」

面對祭壇右手處牆壁上，幾何造型強烈的彩色玻璃為幽暗的教堂灑下金色光影，右下角都標上羅馬數字符號的彩色玻璃，其實是天主教教堂必有的「苦路」，用十四張圖像敘述基督從受難到復活的新約聖經內容。排列不對稱的彩色玻璃張張都是藝術品，陽光更透過彩色玻璃在木長椅與紅地磚留下註記，「那斑斕片刻，竟有種無法言喻的神聖氣氛。」身為天主教徒的范毅舜先生如是說。

用力闔上沈重木門，神聖氛圍如魔術表演完，再次被收納於方方水泥盒中，親身走訪過公東教堂的人或許能領悟，神聖魔術並未隨著陽光消逝而落幕，潛移默化的宗教與教育仍繼續在台東土地上顯示祂的能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