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文節錄自我的新書『台東之眼』,天下文化出版

 

初次對原住民文化產生濃厚興趣,是在大學登山社的青澀歲月中,由於不打算考研究所,大四閒暇時間頓時像顆灌氣中的氣球快速膨脹,閱讀,成為消磨時間的最佳方式,鳥居龍藏的『探險台灣』、森丑之助的『生蕃行腳』,讓我墜入原住民文化的漩渦中。

猶記得是爬大鬼湖行程,以往登山總是匆匆經過部落,這次因改換四輪驅動車而得以貼近部落,受到『生蕃行腳』等書籍影響,我還停留在日治時期那個令人類學家著迷的年代,當我面對真正部落生活,進入眼簾的水泥與鐵皮屋(石板屋呢?)、早餐店的漢堡蛋與豆漿(小米呢?),以及日頭還未過半空,雜貨店前一桌婦人已酒酣耳熱(不是慶典才喝酒嗎?)。

或許沈溺書中太深,此次部落經驗竟讓我小小失落,一度不再接觸原住民文化,殊不知,光陰荏苒,人類學家的記錄早已是「往事」,當時蠢到不行的我,竟忽略強勢政權(日本與國民政府)長久對他們的文化與語言造成的傷害。

直到移居台東,我才找回對原住民文化的熱情,多方接觸後,我對部落生活文化有了新的觀點,我憶起當年早晨喝酒的婦人們,或許在天未亮她們就已出門上工去,我起床撞見的不過是下工後,喝點小酒休息一下罷了,卻被我用「刻板印象」誤解她們的辛勞。我想將我的自己為是,埋葬在地底深處。

豐年祭、跳舞、唱歌、小米酒,幾個刻板印象也常被套用在原住民身上,說實話,當初待在台北的我也搞不清楚何謂豐年祭,不就是一堆人圍在火堆前面,穿著華麗傳統服飾一直唱歌跳舞,並飲著喝也喝不完的小米酒嗎?請原諒過去的我,單就「豐年祭」這個光復後才被賦予的詞彙,早已被混淆濫用,照字面解釋為慶祝豐收,實則包含各種祭典與儀式,複雜程度並非豐年祭三個字可簡單帶過。

 

2016年7月8日凌晨颱風尼伯特重創台東市與太麻里鄉一帶,一個星期後台東人站了起來,各部落年祭照常舉行,台東漸漸恢復常軌。

阿美族

台東都蘭部落豐年祭。

真的,很會。

阿美族的海味與擺盤,台東都蘭。

 

鹿野永昌(日卡地部落)收穫祭

 

今日已有阿美族人對豐年祭之名發出省思,望改以「年祭」或阿美族語— Ilisin 表達真正意涵,長期研究原住民族的胡台麗老師明確指出:「年祭絕不只是世俗性的歡樂聚會,它有極莊嚴肅穆的一面」,對照花蓮縣政府近年大肆舉辦的「聯合豐年節」,將意義隆重的傳統祭典,變成數百人在體育館歌唱跳舞的歡樂大舞台,怎能不令人搖頭。

相較之下,「小米收穫祭」這詞彙言簡意賅,不瞞各位,我也是來到台東後才恍然大悟,原來除了阿美族的豐年祭/年祭,其他台東各族如排灣、魯凱、卑南、布農族尚有小米收穫祭。可別笑我孤陋寡聞,我已盡量彌補缺失,每到七、八月,行事曆都寫滿各部落收穫祭時程,我以實際行動去認識各族各部落,一年中最重要的祭典/慶典。

不過身為部落以外人士,我無法觸及小米收穫祭中各項祭典儀式,或許時機未到,現今的我倒是甘願做個旁觀者,只選擇參與各部落的「迎賓日」,在這公開表明接受遊客來訪的日子(部落歡不歡迎遊客就不得而知),可避免我(遊客)與部落之間的尷尬,而我選擇站在不起眼的角落,以雙眼+單眼,默默記錄我所看到的小米收穫祭。

一如飛魚文化之於達悟族,小米文化深深影響原住民族,舉凡各項祭典:開墾祭、除草祭、收穫祭、進倉祭、新年祭等等;音樂的本質:布農族著名的八部合音為「祈禱小米豐收歌 (Pasibutbut)」;要找回遺失的傳統文化,也從恢復小米種植開始。

我在迎賓日造訪過幾個部落,盛裝的族人用竹竿吊掛起沉甸甸的小米,陸續還有酒罈、獵物各自被吊掛在竹竿上走入會場,好一個豐收的景象。當下我沒看到的是,各部落在時代洪流中尋找縫隙,付出外人看不到的努力維護傳統文化,而一切文化的源頭,皆來自於土地中剛發芽的小米幼苗,它需要被細心呵護,要除草,要趕鳥,小米才能茁壯,隨著日月星辰,等待,結穗飽滿,等待,收穫。

【排灣

新園(卡拉魯然部落)東排灣族小米收穫祭。

金峰鄉聯合小米收穫祭(2013年)

大溪小米收穫祭(2013年)

太麻里大王部落小米收穫祭(2013年)

【魯凱

東興村(達魯瑪克部落)盪鞦韆(2015年)

【卑南

知本卡大地布部落勇士精神舞(2014年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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